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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，好像在自言自語般地說著，&ldo;天都還沒亮，從三海一路逆水北上。&rdo;

蘭琴這才發現今天的皇帝格外異樣。

&ldo;你當時在船艙外，你應該能感覺得到有多冷。對嗎。&rdo;蘭琴看見他在笑。

&ldo;萬歲爺。您這是……&rdo;

&ldo;天亮了，小蘭子。&rdo;

蘭琴甚至能感受到光緒目光中的熱度，這讓他的手險些碰翻了早茶。

&ldo;慢著點，朕的大總管總不至於毛手毛腳的。&rdo;光緒展露出一個輕鬆的微笑。

&ldo;蘭琴知錯。&rdo;蘭琴說著恢復鎮定，先遞上漱口茶。

光緒邊漱口邊含糊地道：&ldo;之前跟你吩咐過，讓軍機處安排康有為下個月進宮覲見。安排的怎麼樣了？&rdo;

&ldo;軍機處還在辦。&rdo;

光緒吐了漱口茶。&ldo;馬上電報，傳康有為今天到園子來，我在仁壽殿等他。&rdo;

蘭琴以為自己聽錯了，&ldo;爺，今天？&rdo;

&ldo;對，今天。&rdo;

&ldo;爺，在……在園子裡？&rdo;

&ldo;對。就在園子裡。&rdo;

&ldo;喳！&rdo;

那一刻蘭琴知道，那是光緒在宣戰。

那是羸弱的手無寸鐵的戰士在向一整個政權宣戰。

那是一場根本不可能贏的戰爭。一場堵上整個政治生涯甚至是生命的戰爭。

那是一條背離了孝道卻扛起大義的孤獨之路。

那是一個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真英雄。

蘭琴一時語塞住，被眼前這個人徹底撼動了，那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不過是個受良知唾棄的眼線，而開始幻想能成為他邁向夢想的同路人。哪怕自己只是這條路上的鋪路石。

很多年以後，每每蘭琴閉上眼睛，當時光緒的模樣都會清晰的映進他的眼簾。

只是穿著那樣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江綢單袍，眼前的這個人卻好似周身都散發著微弱卻耀眼的光。

光緒咂了一口茶，利落地放下蓋碗，他緩緩重坐回榻上‐‐似一位真正的君王。

第4章 朝來寒雨晚來風

入夏了。

陰曆六月中旬的紫禁城整日整日地被籠罩在連成片的蟬鳴裡。

年輕的皇帝以他近乎倔強的方式，讓那些關乎政治制度、軍事、科舉、農商的變法詔書雪片一樣的下達。他有他的辦法。帶著些許驕傲和孤獨，甚至是癲狂。

養心殿裡。各部主事臣工幾乎都在，不斷有人呈上新的奏摺，也不斷有人領了聖諭下去督辦。光緒根本無暇從一摞摞的奏摺中抬頭，一邊問話，一邊在摺子上做批示。

&ldo;盛宣懷那邊督辦蘆漢鐵路的事兒怎麼樣了？&rdo;

&ldo;已經破土動工。&rdo;

&ldo;讓張之洞多幫幫他。盛宣懷雖說從商經驗豐富，卻也得有大員支援才是。&rdo;光緒把批好的摺子遞下去，急急喝了口茶，又道：&ldo;管理京師大學堂的人選，朕想好了，孫家鼐最為合適，儘快辦起來。傳諭下去，各省候補尚書、郎中、御史，八旗子弟，凡有嚮往新學有志圖新者，皆可入學。&rdo;

&ldo;是，臣這就去辦。&rdo;

光緒閱折少頃，又道：&ldo;對了，朕之前命各省督撫就學堂中挑選聰穎者赴日本遊學的事兒辦了麼？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