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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若刻在聞冬骨頭裡的本能,讓他的失態永遠只是一瞬間,在察覺到有目光投向他的同一時間,聞冬就立刻又恢復了與往日無異的淡然沉靜。

季凜垂眸注視聞冬,那雙總是讓人難以辨明情緒的淺褐色眼眸緩緩眨了眨,在這一刻,竟莫名讓聞冬從中讀出了兩分近乎關切的意味。

對這樣的關切極不適應,聞冬下意識偏開了視線轉而看向陳秋花,略頓一瞬,他薄唇微張開了口,語氣真誠道:「抱歉,剛剛走了一下神,我只是在想,陳女士,您真是位好母親。」

聞冬這句話明明是對陳秋花說的,卻又同時像是給了季凜一個解釋——

不需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,我只是在聽了陳秋花的話之後,心生感慨而已。

余光中注意到季凜終於收回了目光,也看向了陳秋花,聞冬不動聲色鬆了口氣。

大概是完全沒想到會聽到聞冬說這樣一句話,陳秋花略顯渾濁的雙眼微微瞪大了,眼底劃過一瞬茫然,她忍不住低喃出聲:「好母親…我也算好母親嗎…不,我不是…我不是好母親,我都沒有保護好她…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啊!」

說到最後,陳秋花的音量驀然提高了,嗓音中都染上了哭腔。

雖然此時聞冬聞不到情緒,但陳秋花的情緒已經根本不需要去聞,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清晰感覺到這一刻,她濃厚的悲傷。

聞冬略微偏頭,和季凜對視了一眼。

季凜微微點了下頭。

耳機中傳出唐初的聲音,聽他疑惑道:「季老師,小聞先生,你倆這是在打什麼啞謎?陳秋花她女兒究竟出什麼事了?」

季凜神情毫無變化,就像根本沒聽到唐初的問話一樣,他沉靜目光落在對面陳秋花的悲慟身影上,溫和嗓音中就又不動聲色含上了循循善誘的意味:「不,陳女士,你不必自責,錯的本就不是你,錯的是那群只為一己私慾而罔顧他人意願,早已磨滅了人性的動物。」

聽到季凜的話,聞冬微微怔了一瞬,立刻就又反應過來了,季凜是故意這樣說的。

季凜本人向來情緒淡薄,即便是面對罪大惡極的罪犯,他也鮮少能有什麼評價,甚至不會表露出絲毫厭惡的情緒。

那麼很顯然,此時這句明顯含有情緒誘導意味的話,就是季凜故意說出來給陳秋花聽的。

而事實證明,這很有效——

季凜話音剛落,陳秋花就猛然抬起頭看向他,她眼神中透出股彷彿與這個年齡相悖的執拗,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發現了唯一的稻草那樣緊緊盯住季凜,陳秋花急切尋求認同:「警官,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對不對?你也覺得那就是群根本不配稱之為人的畜生對不對!畜生就該受到懲罰!所以我沒做錯,我什麼都沒做錯,我只是想給我的囡囡報仇,我只是想讓畜生也體會體會,失去至親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!我什麼都沒做錯…沒做錯!」

陳秋花一遍遍重複著「我沒做錯」,與其說是在說給季凜聽,倒不如說她是在說給自己聽,給自己洗腦,讓自己不要後悔早已不可挽回的,已成定局的結果。

看著狀似癲狂的陳秋花,聞冬倏然闔了下眸,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悲憫。

再睜開眼,他的神情就又恢復瞭如常的冷然與堅毅。

季凜的神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,唇角弧度有如雕刻在他的臉上,他沒有再去回答陳秋花的問題,沒有再表露贊同,也沒有去分辨對錯,季凜只是輕描淡寫又問了一句:「陳女士,你給傅煙下藥的時候,是否也曾有過一瞬後悔?」

耳機中傳出唐初誇張的一聲倒抽氣,前一秒還癲狂神智不清的陳秋花,這一刻卻像倏然被按下了暫停鍵。

她止了哭喊,直愣愣盯著季凜看,眼底一片空茫。

審訊室室內與室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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